牛车在泥泞的官道尽头停下。
车轮陷在黄泥里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雨停了。
乌云的缝隙里,太阳正费力地挤出来,给湿漉漉的王家集镀上一层淡金。
王家集是附近十里八村唯一的集镇,每七天开集一次,是方圆几十里最热闹的地方。
一个穿着半新不旧儒衫的年轻人跟着范进跳下车,脚下溅起一片泥水。
范进下了车,对车辕上纹丝不动的范还说了声“多谢”,便径直走向了集市。
范还从鼻子里哼出一声,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。
范进看着他的背影,握紧了怀里的雨伞。
童生的身份,在乡下是荣耀,但在真正的名利场里,不过是起点最低的台阶。
他收回目光,看向眼前的集市。
沿街的摊位已经铺开,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人头攒动。
挑着担子的货郎,推着独轮车的农人,还有挎着篮子的妇人,将不宽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。
竹编的扫把、蒸笼、草编的笤帚、笊篱堆成小山。
另一边,是卖粮的、卖菜的、卖鱼的,还有挂着整扇猪肉的肉铺,伙计正拿着蒲扇驱赶苍蝇。
空气里混杂着泥土的腥气、食物的香气,还有牲畜的骚味。
因为早上下了雨,小贩们担心生意不好,吆喝得格外卖力。
“上好的棉布,不褪色嘞。”
“刚从河里捞上来的大青鱼。”
范进挟着伞,在喧闹的人群中穿行,脚步没有丝毫停顿。
他的目标很明确。
很快,他的视线锁定在街角一家小小的杂货铺。
铺子门口,一个身影正在忙碌。
那是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姑娘。
一身半旧的桃红布衫,洗得有些发白,却掩不住窈窕的身段,尤其是那一把不盈一握的杨柳细腰。
她的皮肤很白,在这普遍面黄肌瘦的时代,显得格外惹眼。
只是发色略有些枯黄,是这个时代大多数人无法摆脱的印记。
胡盈盈。
王家集公认的第一等美人。
她爹胡屠户总觉得女儿能配个老爷,看不上寻常人家。
可正经的士绅门第,又嫌弃她屠户之女的出身,更何况她是一双“大脚天足”。
洪武朝虽有马皇后为表率,可民间对女子缠足的病态审美,早已根深蒂固。
于是,这位集镇美人,就这么蹉跎到了待嫁之年。
原著里,她直到三十岁,才嫁给了考中童生的范进。
范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,胡盈盈似乎有所察觉,抬起了头。
四目相对。
胡盈盈的动作瞬间僵住。
她看着那个穿着补丁长衫却身形挺拔的青年,一双明亮的眼睛里,瞬间溢满了惊喜。
一抹绯红从她的脖颈迅速蔓延到耳根。
她有些慌乱地放下手里正在整理的货品,快步从铺子里迎了出来,在他面前站定,微微屈膝行了一礼。
“范家哥哥。”
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。
范进的目光从她那双没有缠裹的脚上扫过,心中并无半分世俗的偏见,反而对那种将脚折断的陋习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感。
他微微颔首。
“胡姑娘。”
“我来镇上买些纸。”
范进顿了顿,看着她那双因紧张而无处安放的手。
“顺道有件事,想与胡姑娘商量。”
胡盈盈猛地抬起头,眼中满是难以置信。
她脸上的红晕瞬间深了一个度,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。
她的视线慌乱地垂下,落在自己绣着简单花样的鞋面上,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。
“这……这事……得和我爹说才行。”
范进愣住了。
随即,他脑中警铃大作。
原著里胡屠户那蒲扇大的巴掌,还有那句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”的怒骂,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。
以他现在的身份,上门提亲?
那不是商量,是找打。
他清醒地认识到,自己现在绝不能去自找不自在。
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柜台一角的几个陶罐上。
“盈盈,你家铺子里的白糖,卖得怎么样?”
胡盈盈被这个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怔。
她脸上的红晕褪去少许,换上了几分生意人该有的精明。
“白糖?”
她顺着范进的目光看去,指了指其中一个大罐子。
“那是红糖,便宜,五文钱一斤,买的人多。”
接着,她又指了指旁边一个明显小了一圈,且盖得严严实实的罐子。
“那个才是白糖,五十文一斤,十倍的价钱。”
胡盈盈撇了撇嘴。
“就这,还经常断货。只有县里那些老爷们才讲究这个,咱们庄户人家,谁吃得起。”
她顿了顿,小声补充了一句。
“要我说,吃起来味道也没差多少。”
范进心中了然。
这与他预想的完全一致。
明代的制糖技术并不落后,但信息闭塞,技术都掌握在少数人手里,奉行传儿不传女的规矩。
寻常百姓能接触到的,只有最粗劣的红糖。
而精加工的白糖,因为稀缺,成了富贵人家的专享,价格自然水涨船高。
“我若是有法子制出白糖,你家铺子收吗?”
范进转过头,目光灼灼地看着胡盈盈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。
胡盈盈手里的算盘“啪嗒”一声掉在了柜面上,发出一声脆响。
她的眼睛睁得很大,瞳孔里满是难以置信。
“你?你会制白糖?”
“从一本古籍杂记上看到的方子,自己琢磨过。”
范进给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。
对一个读书人来说,从古书中发现奇技淫巧,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。
胡盈盈眼中的惊诧,瞬间变成了毫不掩饰的仰慕。
在她看来,能从那些天书般的古籍里琢磨出赚钱门道的范进,简直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。
“收!当然收!”
她几乎是脱口而出,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。
“范进哥,你有多少,我们家就收多少!”
她探身向前,压低了声音,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。
“就按市价,五十文一斤,这事不用跟我爹说,他回头知道了,准高兴还来不及!”
范进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,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
这是原主记忆里那个跟在他身后,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。
他想起原著中,胡屠户的女儿一直等到范进中了举人,三十岁了才嫁过去。
这一世,他不打算让胡盈盈再等那么久。
不过,眼下最重要的,是解决温饱问题。
科举是他的立身之本,绝不能假手于人。
他深知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根基扎实,字字皆有出处,若非亲力亲为,稍有不慎便会露馅。
但利用后世的知识,改善一下生活,赚取一些读书的资本,却是完全可行的。
“好。”
范进点了点头,算是应下了这桩口头约定。
“那我先去集上转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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求鲜花,求评价票,老扑街新书开启,作者之前写过两本范进,又开一本,质量保证绝对不会太监和断更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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